瓷都德化报

2025年06月09星期一
刊号:CN-35(Q)第0101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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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山上的杜鹃

新闻作者:赖建峰  发布时间:2025-06-09  查看次数:15次  

天色昏冥,斜风细雨。我站在山间一处平地,看雨水濡湿地砖,投入林间发出沙沙喧响的雨点自带肃穆。静聆那细微的震颤,仿佛有一枚子弹穿过林中的铮鸣,更广阔的雨声沙沙落入连绵广袤的群山,站在雨中的人丝毫没有躲雨的念头。

1947年戴云之战的李溪梅坂战斗就发生在眼前的群山中,梅坂战斗旧址就在脚下这片土地。“一九四七年七月,中共闽中地委领导的戴云纵队在暗林口战斗中分散突围,高祖武、许集美率领三十多人,遭到多我数十倍的国民党省保安团、县、乡自卫队等的围追堵截……”这段记载在宣传栏上饱蘸历史浓墨的文字,顿时在淅沥的雨中化作一帧帧动人画面,时光深处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就藏在林中深处的某个角落;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,心头垒砌起一片片沉郁,一点点沉重,胸中升腾一股坚毅滚烫的波涛,要把自己像鸟雀一样投入林中。

曾经四通八达的小径早被芒萁、各种灌木乔木笼盖隔绝,如蛇行之迹消弭无踪,漫山看似四通八达却又无迹可寻,来访的人再也无法沿着旧时光的脚印走到峥嵘岁月深处。几处颓屺屋墙已完全埋入塌落的石壁废墟之下,被荒草枯叶掩埋,或许这堆瓦砾,这片石墙之外的某处角落就是一处掩体,曾经有一个英勇且年轻的战士身陷一隅,仍在英勇无畏地战斗。一枚枚敌人的子弹呼啸着从离他仅有一厘米、一毫米的胸腔、脑门、大腿边嗖嗖掠过,而林中的每一枚草叶都是他的掩体,每一块砌石都是他战斗的阵地,每一丛灌木都是守护他的力量,每一道吐出的火舌射出的子弹都是他心中坚守的信念和忠诚的信仰。我试图找到一处战斗过的痕迹,山石无言,草木深情,它们把曾经洒落的鲜血都深藏在缄默里。

前往虎贲山的途中,同行者向我抛出一个质朴又蕴含哲理的问题。那些被采掘滚落一旁的石头如果继续深埋地底,时隔很久的岁月后会不会变成宝石?我沉吟了一会:它们只会继续被风化,最后彻底化为齑土。这世间并不是所有深埋于理想之地的岩浆都会凝聚为珠光宝玉,它们绝大多数只能成长为一块普通的石头,尔后虽然平庸却依然坚守着某种理想执念,在时间的洪流中保持某种迟钝的锋利。黄土尘埃的一部分也有可能曾经是宝石珍玉,他们也曾光耀熠熠,夺目璀璨。

虎贲山不知从何时就有了属于它的名字,也许是汉唐,也许是明清。山径左拐右折,上行的路浓荫匝地,临近山顶更是天光冥冥。斯时微雨初歇,快抵达山巅之际,一道横亘在山径中的石墙扑入眼帘。这面依山而建的石墙中的豁口想来应是从前的城门,也是通往山顶的必经之路。只要有人守在石墙上,架设起远程武器对准山下进攻的敌人,便易守难攻。几经找寻栓杵城门的门墩榫槽具体位置,结果一无所获,可能早已随着石墙与部分时光的塌落消逝不见,已无从得知守护这处城隘关口的城门是石质,抑或木门。进入墙内,乔木浓荫沁凉,不见天日。我走在后头,手脚并用猴攀猿抓终于登上峰顶,峰顶为阶梯状台地,规模超百平方,从前或许就是一处堡垒或居屋,越高台地应该是级别越高的长官之所或重要的军事重地。寨顶台地落满一层厚厚枯叶,行在其上如踏在一面软垫,撑渡在一张浮筏上。许多地方高丈余的墙根基本完好,长满了翠绿青苔,墙根处长出的乔木已近合抱之粗。环眺四周,一览众山小,如果此地是曾经的屯兵之所或躲避匪患的碉楼,抑或过往哪位土匪山大王盘踞的山寨,那作为长期生活之地,水源该从哪里来?自找的疑问不知如何作答。

当初那些在虎贲山精疲力竭依然顽强战斗、浴血奋战的指战员们,这些久远的院墙是否为他们提供了拦阻子弹的保护,在血肉搏斗中这些石头又是谁手上的武器或帮凶。那些英勇突围,还有壮烈牺牲的勇士们,他们把生命和青春留在青山之上,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义无反顾地撞响反动政权灭亡的丧钟,把解放事业的烽火燃遍了戴云大地。

下山之际,跟在一位前辈身后低头左闪右避穿过虬干鳞枝的荆丛,挑着地面下脚,那种感觉诚然自己就是一头林中的小兽或雀鸟。终于走到一块较为开阔的巨石上,支起躯干,天光乍泄,远山如黛。这是一片耸峙绝顶的高崖,崖边的石头罅隙伸出深红的杜鹃花,几丛米锥栗树枝冠开满了翠黄色条状的花絮,这些生长在高处,时刻面对狂风暴雨的生灵,仿佛含了一层薄薄的烟光,鲜红如啼血的映山红,给我带来了一阵莫名的感动,本想折一支放在掌心里,却又按住了自己躁动的手。

细雨无言,飒飒穿过林间,过往战斗的硝烟已化作云雾散去,冉冉升起的朝阳流淌着啼血的鲜红。那些血洒疆场的战斗,那些为国为民奋战的身影,山花日月都见过,山中的杜鹃、求米草、黄花倒水莲……记得,人民和繁荣昌盛的祖国记得。

我眺望着山下绵延的梯田,远山升起霭白的岚气,呼啸的风声里藏着春天里滚烫的入党誓词。不忘初心、牢记使命,在耳畔铿锵鸣响,那是生命在大地上散发出的芬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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