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寒潮来袭,不赶上班的周六,我们偷了懒,临近中午才回到老家。早晨温度低,郊外结着厚厚的白霜。好在晴天,中午的太阳已有了暖意。此时,我又倚在河边步行道的栏杆上,享受一道百看不厌的风景——婆婆的菜园。
近看,它就卧在溪边;远看,又像是长在溪面上的一块碧波。菜园一年四季都没闲着,婆婆总是种上时令的瓜果蔬菜。有心莴、菠菜、上海青……高出一大截的是芥菜,最矮的那片是葱、蒜、芹菜等。最外边那几排用竹条架起,任由嫩绿的藤叶往上爬,间隙开着紫色小花儿的则是麦豆。风起时,碧波荡漾,满眼涌动着绿意。
说起这片菜园的来历,应该是源于婆婆的“倔强”。
以前,婆婆一家住的是一座和堂叔合建的传统五开间建筑,并排还建了一座新式的三层小洋楼。后面一整排低矮的小瓦房,有五六间,用来饲养鸡鸭等家禽。婆婆说:“小鸡一窝一窝地孵出来,越养越多,它们的口粮出现了短缺。”原来那些田地种的菜已供不应求。于是她每天扛着锄头早出晚归,四处开荒。水渠旁,树底下……她都不放过。可这些零零碎碎的地终究不成气候,种不上几棵菜。于是她又打起了河边那片地的主意。那里原本长满日久年深的杂草,盘根错节的草茎缠绕地长到地底。要制服它们,谈何容易?这么一大片,碎石多,年轻的壮汉都奈何不了它,更何况是婆婆?看着年过七旬的婆婆一脸的执着,兄妹几个干脆也撸起袖子,扛起锄头,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开荒队伍,一片平整的土地显露出来。
有了这一片新菜地,婆婆像上满了发条的弹簧,似乎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。每天一小翻,三天一大翻,一遍遍地捡掉碎石。至于给土增肥,是她在行的。她把那些杂草烧一烧混入泥土,这是上等的肥料。接着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种植。我不解。她说:“最好的肥土办法就是多种几季菜,除了施的肥料,摘下的菜梗埋进土里也能增肥。”
短短几个月,在婆婆的精心照料下,这片菜园已翻种了几种菜,长势喜人。成天忙碌在田间地头的她更是面带喜色,脚步轻盈,笑声爽朗。
如今,老家已完成新村改造。我们特地装修了一套房子要让婆婆住。希望她少种点菜,也不要再养鸡鸭,到村里的休闲公园跳跳广场舞,享点清福。婆婆果然继续她的倔强——只过年那几天住套房,一心惦记着她的菜园和那群鸡鸭。她总是把漂亮的菜挑出来,装好,让兄妹几个抽空回去拿。我们平时上班不方便,几乎目不识丁的她倒是把每个周末都记得十分清楚。有时,我们忙,没腾出时间回去,她竟坐五十几分钟的公交车,提了几十斤的菜进城。兄弟姐妹中有的会嫌弃婆婆种的菜总是那几样,吃腻了。我比较贪心,觉得多多益善。吃不完给楼上楼下的邻居分一些,他们都很高兴。这可是纯天然的绿色蔬菜,城里买不到呢!
婆婆的菜园,让子女实现了蔬菜自由,鸡鸭自由。大小节日,她总是问兄弟几个要鸡还是鸭,然后早起处理好再让回去拿。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吃。她总说一个人,一只太多吃不完。媳妇、女儿,乃至内外孙媳妇坐月子吃的鸡,都是她养的。孙子外孙重外孙好几个,土鸡蛋一人一份,估计她自己一个也不曾吃过。我儿子上大学放假刚回来,婆婆又杀鸡又杀竹鼠,她可是从开学就掐着日子,盘算着鸡鸭刚好养足月。
被需要是一种幸福。别拒绝婆婆的菜,接受她的劳动成果,享受她用心的馈赠,这才是最让她满足的事儿。